旧事杂忆
一 忆南大礼堂
感谢高德富同学。大跃进时,由于他手下留情,我的劳卫制“达标”了。那一瞬间我顿时变得聪明了:我明白,原来报纸上的“卫星”也是这样放出来的!
我感谢高德富同学的《当国歌奏起的时候》,它把我带回了古色古香的南大礼堂。
我第一次进南大礼堂是在解放前我上初二时。一天,妈妈告诉我,今晚金陵大学(今南大校址)大礼堂有演出。晚饭后我一个人去了。我家就在汉口路对面,我在汉口路小学念过书,所以熟门熟路地跟着人流进了礼堂。大学生们演讽刺国民党的活报剧,演兄妹开荒,还高唱“团结就是力量……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国射出万丈光芒!”全场情绪激昂,热血沸腾。因为我三姐从解放区回来,唱过解放区的歌,讲过解放区的见闻,我朦胧地意识到,此刻,这个大礼堂有点像小解放区。
到南大读书后,大礼堂在我的心中就是看电影和演出的地方。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外文系女同学的无伴奏合唱,有《纺织姑娘》《红罗兰紫罗兰》和《深深的海洋》等。至今,她们美丽的衣裙、窈窕的身影依然在我心中珍藏,而那歌声,竟如飘飘仙乐,伴我终生。
那一刻,日子美好,轻松。
大礼堂留给我的第三个印象是1961年毕业生大会,郭影秋校长讲话。他像家长欢送自己的孩子出远门,谆谆叮咛我们走向社会后,一要紧紧依靠党组织,二要每天写日记,通过写日记提高写作水平。他说写五年,必有效。
懒惰的我没有听校长的话天天写日记,只偶尔为之。五年后,文革开始了。我们单位里不时有人跳楼。一天,我和复旦新闻系毕业的舍友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能写日记!
从此,我再也没有写日记。
南大礼堂啊!从少年到青年你留给我两个时代的记忆。
二 南大操场上的回忆
由于高德富的开恩,我的达标又使我想起了南大的操场。1959年夏天某日下午,在操场上开全体师生大会,校长郭影秋宣布,我们国家要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我们学校要实行供给制,师生员工每个月发多少拿多少。我上学前两个月就拿包干制(等于供给制),所以我不怕,革命嘛!
可是,由于上了大学,思想复杂了,个人主义多了。我想,中文系师生由于专业需要,要买书看电影,花费多,怎么办?那天,烈日灼人,又空前拥挤,个个汗流浃背,所以此事难以忘怀。
一次体育课,女同学练跑步,我沿着球场边飞奔,转弯时上身倾向里侧,像运动员一样,老师夸我姿势正确,表扬了我,我觉得美丽的赵老师真可爱。又一次,女同学练跳远,我想,蹦得高才能跳得远。我一踏上跳板,就高高地抬起双膝,紧贴胸口,待到高处才尽力伸腿前蹲。赵老师又夸我,还要我再表演一次。我觉得美丽的赵老师真有一双慧眼!让我出足了风头。想起这两次“风头”,我忍不住总要把嘴拉开。
(张伟民 原载中文系1956级学友会刊《金牖》第八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