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校友通讯

祭同窗马良 ——天涯海角的文化托命之人

发布者:吴迪发布时间:2025-01-08浏览次数:10

  2024年8月12日,马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你在海南溘然长逝。这一天距离你体检发现病情仅仅半年的时间,你的人生旅程只有60个春秋就突然中止了。命运竟如此残酷、如此不可预料。

  大学同窗四年,还曾同住一室,同学情谊之真诚纯粹,令人终生难忘。不过我们的学业志趣有所不同,你爱写新诗,我好读旧体;体育爱好也颇相异,你爱踢足球,我只打乒乓。而且,作为从小在业余体校受过正规训练的校队队员,对上大学才开始踢球的同学还隐含着几分轻视。毕业后,你北上京华,又南下海南,我则一直留校工作,其间交往也不是很多。密切而深入的交往一直到毕业30周年的2015年才真正开始。

  最早的微信联系是2015年的10月24日,你回母校参加咱们中文系八一级大学毕业三十周年的纪念活动。因你提前到达,由我这个东道主接待,一起在校园里故地重游。我们徜徉于11舍、8舍、中文系办公楼(现赛珍珠故居)、足球场、北大楼之间,漫步于四季常青的雪松、香樟树之下,并就中国优秀学人的应有标准,如何处理古与今、中与西、政治与学术的关系,以及东南学术与清华国学院、中研院史语所的关系与异同,各代学人的优劣差异,还有如何融合内地农耕文明与南海海洋文明之长以发展海南文化艺术事业等很多问题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咱们竟有那么多的共识、共鸣,出乎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我们都重新认识了对方,为老同学不断成长,不断超越自我的不懈努力感到由衷的高兴。相互之间的重新发现、互相激励之旅由此开启。

  回海南不久,你向我约稿,在《新海岸》杂志2015年第6期上发表了《吴冠中的两幅野菊图》这篇艺术评论。

  2016年底,你向我推荐了海南作家梅国云,促成了在南大举办“梅国云‘笔外意象’作品展”(2017年12月28日—2018年1月2日),也促生了我的一篇文章《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的梅体漫字》(刊于《文艺报》2018年2月14日),提出这些作品既非书法也非绘画,而是属于一种新颖的造字艺术形式,可名之为“梅体漫字”。此后,又从“梅体漫字”的命名中孕育出了“字相艺术”这一概念,对汉字艺术的认识得到了升华。

  2017年11月初,咱们班苏州“疯会”,白天驰骋球场,与年轻人大战,再见你的矫健身姿。晚上又同居一室,挑灯夜话,畅谈理想、未来、规划。就像当年的宿舍卧谈一样,意气风发,百无禁忌。虽然皆已白发星星,但心灵依然年轻,好像时光停止了运转,没有了年龄。

  随着交流了解的增进深化,得知2009年初你结识了刘贵宾、刘运良、孔见、蔡葩等本土和旅琼的文艺界人士,成为回归文艺界、改变人生轨迹的重要契机。自此以后,你依托《新海岸》杂志、国新书苑、海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海南省旅琼文艺家协会等平台,一方面笔耕不辍,为海南的画家、作家写作了上百篇文艺评论,出版了《勾勒集》。另一方面不辞辛劳,策划、主持了数十次艺术展览、学术讲坛;特别是近年来的旅琼文艺家大讲坛,汇聚了众多的文学艺术家传经送宝,精彩纷呈,已成为海南文化艺术活动的一大亮点。你由此两次荣获南海文艺奖,在海南文化艺术界赢得了广泛赞誉。好消息纷至沓来,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同学们都深以你为骄傲。

  旅居海南的著名作家韩少功对你有如此评价:“立德、立功、立言,人生三美俱,瞬间即万年”。如与曾居海南的先贤苏轼相比,你的立德立言之勤勉不逊古人,而立功一项已有后来居上之势。对于苏轼,海南是被迫迁徙的贬谪之地,虽然有着“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的宽广胸怀和非凡气度,已做好终老于斯的心理准备。但历史没有给予他在这里建立事功的机会。随遇而安,安顿好自己,立德、立言,已足以闪耀生命的光辉。而对于你和你的同志,海南是主动奔赴的闯海世界。你们自觉承担起振兴海南文化艺术的责任与使命,以实现人生的价值。你们承运而起,奋发图强,筚路蓝缕,不遗余力,为海南的历史谱写了一段光辉的篇章。三年之后苏轼遇赦北归,离开了海南;而你和你的同志为先贤精神所滋养,扎根于此,长成了高大的椰子树,挺立于蓝天碧海之间,构成了一幅奇丽的风景。

  从你的妹妹马越,海南的校友、朋友王慰先、海滨、蔡葩、倪明,大学同学陆玉方、刘曙光、陈永耀、孙秋中、蔡世华、沈勤、丁波等众多亲友的深情回忆中,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你在才性上集理性与激情于一身,温柔而坚毅,矫健而谦逊,幽默而严肃——;你在事业上集传承与创新于一体,博学而专精,知足而进取、开放而执着……,这些鲜明而富有厚度的优良品质,在我看来正是我们母校精神的忠实展现。南大校歌有云:“千圣会归兮,集成于孔”,南大中文系(现为文学院)门厅楹联又云:“弦润歌清,千年风徽追泗水”,可见高度认同孔子的价值观和方法论。所以也就会自觉传承孔子在阴阳合一的世界观的基础之上首先提出并赋予至高地位的以中和为核心的中庸之道,体现了倡导多元并存、否定单一、不偏不倚、互补互济的高明智慧。你的种种优良品质也正与之相符,由此转益多师,不断进取,在思想学术上旁通而上通,已臻技进乎道的高明境界;在人格品行上,也已修炼成为一位文质彬彬、和而不同的现代君子,产生了巨大的感召力和亲和力。

  我们的最后一次微信联系是今年的4月22日,当时你正在争分夺秒编辑《马良文集》。你请我帮助查询一下学校档案中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国社科院的证明,以便办理退休手续。由此可见你没有放弃治愈的希望,还在为今后的工作、生活做着准备。

  以你康强的体质,充盛的志气,至少可以继续奋斗20年,在海南创造出更加辉煌的业绩。这是可以预料的未来,但不可预料的命运却突然先到了。90年代以来南下海南,奔向大海的先驱者中间,已经倒下了许多英才,如今又倒下了一个。英年早逝,壮志未酬,这是多么惨重的损失!呜呼哀哉!艰难曲折,多灾多难,这也许就是一个古老的国度走向现代文明的宿命。

令人感佩的是你已参悟生死,淡定处之,赶在死神到来之前完成了七卷文集的编撰。你在《告别书》中说:“接力棒落下了,征途还很遥远。战友们,年轻人,接过去,跑出你们的精彩。”这是你最后的嘱咐和祝愿,我相信,这也是你的战友们的庄严承诺。

  明年适逢咱们大学毕业40周年,本已约定母校重聚,把酒言欢。而你却忽然撒手而去,不知魂归何处。“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一人将永远地缺席,只能期待梦中的相会了。呜呼哀哉!

2024年8月18日于南大和园

    (文/周欣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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